研途明鉴（2025.8）

盖闻抡才大典，莫尚于科考。以一尺量众材，凭分数定高下，其法至公，绳墨昭然，黜陟有度。举子自束发受书，悬梁刺股，精研经义，所求者，一纸功名耳。此制也，可消弭殊质，屏除未然，诚寒门之阶梯，亦一时之良策，余昔年亦尝沐其泽也。

然则，研途非续考，职海岂闱场？何哉？盖人生际遇，非试题可拟，世途所考，自此非复解题之术可尽驭也。且夫万物异质，本为造化之妙，参差多态方为盛景；世事未然，实乃人生之常，安之若素方显英华。此二者，实人生进阶之枢机，惜乎今之学子多蒙昧焉。今吾遍观保研诸生，多竞逐虚名：绩点争先，竞赛夺魁，科创立项，文书累累，奖状盈箧。然则雕虫虽巧，难掩根本之疏；面询之际，数语可窥底蕴：其于所历之事，曾预课题，果悉其义理、明其架构、通其因果、洞其阙失否？若仅通数竞而昧理、用之基，犹画脂镂冰，则其能恐终止乎解题耳。然则科研所困，岂有故题可循？世途之艰，又焉能尽以解题视之耶？执定见以衡万物，强分优劣，则惑众生：博途耶？仕途耶？囊萤映雪而绩优于众者，缘何面试竟名落孙山耶？凡此诸问，细察之，皆优绩之困也。故余谓诸生之疾，非在寡闻，而在塞听。未睹乾坤之浩渺、造化之随机，而先填塞成规，及遇真实人生，辄以旧策应新局，自忖以己之饱学必克此题。殊不知，世间至要之理，非待尔登科夺魁方悟也。

更有一弊，亦由解题之念生：昧于殊异。需知研途当因事为制，宜各因其情而处之，安得普世之策，执一尺而度万形哉？常见学子惶惑于网络：“某院可适否？某组可入否？某师可随否？某绩点足够否？”或答者云集：“慎入！”此大谬矣：一则应答非实情之镜，悦者多默，郁者独喧，更甚者，应答者或非局中之人，仅道听途说或挟宿怨而横议耳；二则研习成败，终系乎学子自身，岂系师门及庠序之虚名哉？需知同院之师，霄壤有别；同门之士，志趣迥异。纵入琼林玉堂，岂保五年有成？吾昔年多曾见有庠序末学绩劣者，及登研席则文成数十，囊括诸奖，赫然起而冲霄；复见上舍俊秀学业冠同侪者反于研途平平无奇，终泯然乎众。此理昭然，缘何不明而惶惶求诸于素昧平生者？

嗟乎！予亦知审慎决断，固非弱冠易事。然此本应家国庠序共教之要义，惜乎诸生徒习枝叶而未究本真。故纵智勇之资，仍常怀惴惴，惧未然，避异途。及临研海之涛、世途之棘，竟莫辨此乃人生常态，抗压弗能，遂有以博转硕之痛，乃至中途摧折之虞，岂不悲哉？

故吾告诸生曰：天地万物逆旅，人生百载光阴，惟此一程耳。纵家国庠序教化有阙，亦当自求澄明，以成主体。既往莫咎，来者可追。若有生问询于余研途之径，必曰：博采师门之讯，深究志业之趣，亲谒贤达，坦诚咨诹，辨其德业，察其组风，务求真灼，勿畏烦难，一师不谐，更访他贤，此方为上策。

至若怀璧而自锢于忧惧者，实为憾也。尝有俊彦，绩学俱优，然临门之际，独惧未竟之万一，遂弃吾门而另择他校。其虑也，于理则微，于情可悯；以其才，入门通博非难也。然法度森严，吾亦不能越制而先诺之，而彼终因虑此微澜而弃舟楫，其取舍之基，竟非源于师言，乃囿乎心魔虚空所构之险，此正杯弓蛇影、自弃良机之鉴。其前程或锦，然战未始而气先夺，功业终必弗广也。

嗟夫！世途非弈局，输赢岂有涯？恃一时之绩，易眼前之安，似为择善之选，实舍万千之机。怀开放之心，容未然之变，其所获者，或远胜案牍之积，此正所谓“风物长宜放眼量”也。然志在安常，亦为至理，非众皆适研途，此乃乾坤异彩，但能择一而从，负己之责，心无旁骛，莫作骑墙，斯可矣。

昔科举者，樊笼之内竞短长；今研途者，天地之间觅真我。非考成即达，实乃操舟以济渊海也。愿诸生洞明此道，澄心砺志，以此舟楫，航向心之所往，破浪乘风，扶云而叩天阊！